2005年8月31日星期三

波蘭:最近15年现状


波蘭:對現狀表示不滿的潛在力量依然存在
Dariusz Zalega
  達溜茨·紮萊加,新聞記者,波蘭ATTAC協會成員

  波蘭全國人口中,參加政黨、工會組織或社會團體的百分比很低,最多只有百分之幾。正如在歐洲參加選舉投票的人百分比很低一樣,波蘭也只有20%的人參加投票。這似乎可以表明,波蘭社會對政治生活和公共事物缺乏興趣。同樣的把從現實的社會主義時代繼承下來的社會化國家的殘餘部分進行拆除工作也沒有遇到多少社會阻力。這樣一種消極態度,無疑是由於1980—1981年波蘭團結工會時期曾經出現的那種期望後來連連遭受失望所致,隨後又經歷了1989年的改造運動,最後又遇到了後共產黨人與1993年重新回來執政的情況。然而,上述情況並不意味著波蘭社會就必然支持1989年上臺以來歷屆政府所推行的新自由主義和親美的政策。事實上,差不多有一半的波蘭人現在仍然贊成政府支援那些不贏利的企業,90%的波蘭人仍然希望保持規模較大的社會服務事業,而四分之三的波蘭人則對波蘭參與伊拉克的佔領表示反對。

走上街頭
  最近15年期間,波蘭歷屆政府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強制操縱下,實行了自由化,私有化和削減預算政策。目前唯一能動員群眾起來反對這種政策的社會力量仍然是工會運動,儘管他自身弱點很多。例如200442670000名工會工作者舉行示威遊行,來反對修改勞動法典。不幸得很,這方面的巨大潛力還沒有被充分發揮出來,因而波蘭的工會運動受兩大總工會控制,即獨立的獨立自治團結工會和全波蘭工會協議會(OPZZ),這兩個總工會一直把支持歷屆政府及其領導人這件事放在首位,其次才談到保衛工人權利的問題。所以獨立的團結工會和全波蘭工會協定會,前者一直支援歷屆右派政府,後者一直支持歷屆中左政府。然而,前一屆右派政府和本屆中左政府所推行的敵視工人的政策卻促使工會組織不得不逐步與政界保持距離,並且在內部做出規定,工會幹部與國會議員這兩者之間不許兼職。

  20021126瀕臨倒閉的波蘭奧紮羅電纜廠工人遭私方管理人員惡毒痛打的事件,又掀起了新一輪的波蘭工人抗議浪潮。波蘭抗議委員會聯合了波蘭好幾個大工廠的工會代表,他們開始公開反對政府的私有化政策,而不光反對該政策執行中出現的弊端。工人們過去只採取效力很有限的罷工行動,現在他們已擴大行動範圍,把工廠作為後盾,向外開展示威遊行,封鎖道路,並設置罷工糾察隊。

  2002年波蘭什切青年造船廠工人表示不滿情緒的抗議行動,證明了這方向情況的變化。那一年期間,這座城市幾乎每天都發生示威遊行。波蘭葉洛斯拉夫市食品廠工人起來抵制法國達能餅乾廠的產品,他們在當地居民的支援下,反對把該廠生產單位遷往另一個地點。類似的鬥爭行動也在波茲南市發生,工人們起來維護受瑞士雀巢公司威脅的本國制糖工廠。在海茨市,該市最大的紡織工廠(聯合紡織廠)的工人不甘心罷工鬥爭的失敗,決心自己起來辦公司,來挽救自己的就業崗位。但波蘭國內超過20%的失業率,總是一個阻礙工人上街遊行的嚇唬人的東西。一旦關廠決定下達以後,示威遊行總會發生。

  在工會會員入會率最高的一些部門,就發生了幾場具有專業性質的鬥爭:如護士們開展的反對貧困化工資和遲發工資的現象,鐵路工人要求保護勞動崗位並阻止取消某些鐵路線的鬥爭;波蘭工人階級中組織程度最好的工人— 礦工們起來反對政府關閉礦井的計畫。另外,200410月,格利維茨市的奧波爾工廠(OPEL)工人舉行了支援德國奧波爾工廠的同情罷工。這一行動得到了傳媒方面的廣泛反應,因為它首次證明確有必要在各工會之間開展一項超越國界的協議行動。尤其是在企業生產過程日益走向非本地化的時刻,這一行動顯得格外重要。

處在勞工世界之外
  今天,波蘭存在著好幾十個失業者組織,但這些組織中的大多數都依附於各種政治勢力並依靠政府方面的捐助,而且他們對自己的處境缺乏總體的考慮。這些組織都有自己的成見,但其中某些組織採取了一種更具經濟要求的立場。在許多城市中,這些組織為失業者爭取到了在交通方面享受免費的待遇。某些組織還與反對失業的歐洲進軍網路有聯繫。其中一部分本今天正在爭取建立一個有保證的最低收入制度。

  儘管波蘭人普遍反對對伊拉克進行干涉,但波蘭的反戰運動沒有能夠把廣大群眾動員起來。這方面規模最大的示威遊行,即2003215在華沙舉行的示威行動,只集中了大約一萬五千人。一些分散性反戰行動也曾在許多城市中開展起來,參加人數從幾十人到二千人不等。

  儘管費了不少氣力派遣波蘭代表團參加歐洲各種社會論壇,但替代型世界主義運動在這方面沒有得到什麼具體收穫。這個運動取得的最大成功,要算是2004429在華沙舉行的反對歐洲經濟峰會的示威行動。儘管媒體作了惡毒的宣傳,儘管員警當局做出種種威脅,但仍有四千人參加了這次示威行動。替代型世界主義運動的原動力主要來自學生界和左翼青年界。最近在一次人們稱為勞工運動大會上,才開始看到失業工人組織和工會組織在一起聯合行動。

  然而,為反對新自由主義政策而開展的鬥爭至今未能取得實際成效這一事實,也是波蘭目前對現狀表示不滿的潛在力量無法進一步動員起來。由於波蘭的經濟景氣形勢即將結束,由於人們要對礦山和醫療設施實行私有化計畫,由於人們宣佈還要對社會領域進一步削減預算,而且還聽說右翼專制政府不久就要上臺,所以人們預料新一輪的社會衝突不久又將來臨。今天,對新自由主義政策表示不滿的群眾運動發起的主要挑戰。是要架設橋樑,以便在工會組織、失業者組織、另類世界主義運動的青年組織及在其在國外的同行之間促進聯合行動。

2005年8月28日星期日

波兰随想 ——为“团结工会”成立十五周年而作

 

耶人

一九八零年九月十七日,波兰团结工会正式成立。同年十一月一日,经过一系列的抗争与妥协,“团结工会”终於在波兰最高法院注册,成为共产主义阵营中第一个独立的、公开的、合法的工人自治组织。人们把八零年的团结工会运动称为 “波兰革命”。正是这场革命,最终敲响了整个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丧钟。 然而,在我们中国人中甚至在那些为民主而奋斗的中国人中,也很少有人能够记起这辉煌的九月。相反,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却在中国的民运人士中流传着:中国的八九民运,直接导致了东欧集团的瓦解,甚至冷战的结束。

去年六月三日,在“美国之音”为纪念六四而制作的特别节目中,当年广场的学生领袖李禄先生便这样说: “从长期上看,八九民运实际上是共产主义阵营中第一次大规模长时间的学生和平请愿运动。它迫使中共独裁的残暴本相暴露出来。实际上,影响也超过了国界。它直接导致了柏林墙的倒塌,共产主义阵营的瓦解和冷战的结束。

今年六月三日,在《北京之春》主办的八九民运研讨会上,大陆移民协会会长杨怀安先生也同样地说: “六四天安门的伟大意义震撼了整个欧洲。欧洲的共产党垮台了以後,老祖宗苏联也垮台了。应该看到整个的意义。” 类似的说法,在民运人士中广为传播,很少受到质疑和挑战。然而,稍有历史常识的人就会知道,东欧集团的瓦解,是从波兰开始。波兰,是东欧社会主义小兄弟中倒下的第一颗多米诺骨牌。所以,李禄先生等人在指点江山之前,至少应查一下历史大事年表:

一九五六年,波兰工人就开始公开反抗共产党政权。这种反抗,在六十、七十和八十年代一直持续不断,并且愈演愈烈,最终成为埋葬共产专制的核心力量。

一九六八年,大规模的学生抗议运动震撼了波兰,并被残酷镇压。

一九七零年至七一年之交,波兰波罗的海沿岸工人大规模地反叛。

一九七六年九月,波兰知识分子成立的共产主义世界中第一个公开的反对派组织,“保卫工人委员会”即享誉世界的KOR。

一九八零年,工人再次反叛“团结工会”应运而生。

一九八一年,独立的学生联合会获得承认。 ……

一九八九年二月六日至四月五日,波兰政府与“团结工会”举行了著名的“ 圆桌会议”,就未来议会选举的安排达成协议。而中国的八九民运,此时还不见风吹草动。 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中国人最为惨痛的日子。军队大开杀戒,十里长街血肉横飞。然而,恰恰是这同一天,在地球另一端的波兰,“团结工会”在议会两院的公开选举中大获全胜,共产主义体制在波兰的结束,已成定局,哪里还等得及我们八九民运的“影响”。

同样一个六月四日,世界充满了鲜血、泪水、悲愤、喜悦和讽刺。在波兰,反对力量几经曲折,终於通过与政府对话的方式,最终和平地完成了民主转型。在中国,本来政府与学生之间的对话已经开始,民主运动已经获得了超出人们预想的胜利,但是,由於学生坚持不撤,党内的保守势力最终占了上风,最後导致了一场空前的大屠杀。遗憾的是,历史的如此戏剧性的对比,仍无法促使当年广场的一些激进的学生领袖认真反省自己的过失。他们仍幻想着自己是中国及世界的救主,虚构着八九民运虽然没有救了中国却拯救了世界的神话。如果我们不能早一点从这种顽固与愚蠢的精神中走出来的话,中国民主的前途,真可谓是暗无天日了。

因此,纪念团结工会的诞生,在今天这个时刻,对中国的民主运动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 为什么是波兰? 一九八零年,当“波兰革命”汹涌而至之时,西方评论家们第一个反应几乎就是:为什么是波兰? 追根寻源,这场革命的源头,一直可以追溯到公元九六六年。 九六六年,波兰国王米耶茨克一世(Mieszko I)接受天主教的洗礼,波兰因此成为罗马主教在欧洲最东端的重镇。这也是波兰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开端。之後,波兰王国不断成长、繁荣,合并了立陶宛大公国,使其疆域覆盖了前苏联东部的大部分地区,军队一度占领了莫斯科。

十六世纪,这个波兰——立陶宛联邦发展出一套独特的议会民主制,由贵族组成的议会,掌握着国家最高权力,甚至国王也必须选举产生。在议会中,贵族们遵循自由与平等的原则,贵族个人的权利,受到绝对的尊重,乃至任何一个贵族议员,都可以凭自己的一票否决任何议案。国王因此一直无法从议会获得必要的款项来组建一支职业军队。这种要么全体通过,要么毫无结果的贵族议会民主制,如果在不列颠的岛屿上或是大西洋彼岸的新大陆都可能有存活下去的机会。不幸的是,波兰恰好处於俄罗斯与普鲁士两强之间开阔的平原上。

结果,一七七二、一七九三和一七九五年,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地利三次瓜分波兰。在长达一百二十三年的时间里,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波兰从地图上消失了! 但是,作为一个民族,波兰人拒绝消失。他们通过认同罗马天主教来表达他们的爱国情操,对抗德国新教和俄罗斯东正教的影响。他们一次一次地暴动,一次一次地被镇压。在苦难中,波兰的知识分子一直顽强地为自己的同胞保存着“波兰的价值”和对波兰昔日之荣光的记忆。甚至,浪漫诗人亚当·米切维茨(Adam Mick iewicz)在流亡中创造了这样的救世预言:波兰是众民族中的受难基徒。她殉难在十字架上,但在未来欧洲的救赎中必获再生! 在这漫长的历史中,具有反抗传统的教会,知识阶层所捍卫的文化传统和浪漫的救世主义精神,一同塑造了波兰的国民性,并决定了波兰民族意识的三个基本特征:一、波兰属於欧洲,这种“欧洲性”使得她对自由有着不可扼制的追求。二、自由对波兰而言,首先意味着民族独立,因为波兰的自由总是伴随着外强的征服而丧失。三、通过与俄罗斯的对抗来培育自己的民族认同,因为在历史上,波兰必须通过反抗来自东方的征服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在十九世纪,波兰与俄国的对抗表现为波兰的个人主义与俄国的集体主义、波兰的民主与俄国的专制、波兰的天主教与俄国的东正教之间的冲突。在二十世纪,作为两个刚刚从一战的灰烬中诞生的新国家,两国又爆发了一九二零年的波苏战争。最後,在斯大林与希特勒签订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中,波兰又遭第四次瓜分。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七日,苏军侵入波兰东部。一百多万波兰人(占苏军占领区人口的十分之一)被流放到遥远的东方。其中,只有不足一半的人最终回到故乡,并带着他们的孩子。这些孩子的脑海中,永远也抹不掉对西伯利亚的严酷记忆,在他们之中,有些人最终成为了“团结工会”的领袖。 接下来,便是雅尔塔。 虽然波兰军队第一个起来抵抗希特勒,虽然五个波兰人中,就有一个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但是这六百多万人的生命代价,换来的却是西方盟国把波兰送给了斯大林。波兰被迫接受了共产制度。但是尽管如此,顽强的波兰人,仍保留着他们最宝贵的东西:独立的教会,农村的大部分个体经济和被知识分子所捍卫的传统文化。所有这些,都使波兰成为苏东社会主义阵营中最不安宁的土地。

知识分子与“团结工会” 如上所述,八零年代的“波兰革命”,在历史上至少有一千年的根基。但尽管如此,她的成功,也决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历史必然”。事实上,“波兰革命” 的进程,充满了风险。她需要领导者和参与者具有长远的战略眼光,高超的政治技巧,凛然抗争的勇气和妥协退让的弹性。稍一举措不当,进退失度,後果便不堪设想,限於篇幅,我们不能在这里概述“团结工会”的全景,但作为中国的知识分子,看看波兰知识分子在这场运动中扮演的角色,也许不无教益。“波兰革命”与八十年代中国的民主运动有两个显著的不同。第一,“波兰革命”自始至终主要是一场工人运动。知识分子,主要扮演参谋、顾问的角色。第二,在整个运动中,始终是工人激进,知识分子温和。在一些关键时刻,知识分子常常显得过於谨慎、保守,“跟不上形势”,常常试图说服工人向政府作出一些事後看来是不必要的妥协。然而,尽管如此,波兰知识分子的贡献仍然是重要的,有决定意义的。对此,波兰的工人一直心怀感激。一九七零年至一九七一年之交,波罗的海沿岸工人举行了大规模的抗议和罢工,产生了一批有经验的工人领袖。但是,一直到七十年代中期,工人还没有形成自己的组织。

一九七六年九月,戏剧性的变化发生了。一批知识分子,看到许多被政府指控的工人孤立无援,难以为自己辩护,於是决定成立“保卫工人委员会”,即在国际上知名的KOR。这是共产主义的波兰的第一个公开的反对派组织。KOR从一开始,就坚持诚实、公开和非暴力的原则。在KOR榜样的鼓励之下,其他自治组织也纷纷建立。 KOR在格但斯克的活动,直接导致了“团结工会”的建立。这里的关键人物,是伯格坦·鲍鲁西维茨(bogdan Borusewicz)。他是天主教大学历史系的毕业生,K OR在格但斯克的唯一法定代表。格但斯克是波兰的工业重镇,工人密集,并有悠久的反抗传统。但是,迫於严酷的政治压力,工人领袖多是秘密活动。他们有不同的小圈子,彼此缺乏联系,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更谈不上互相串联、配合了。鲍鲁西维茨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局面。他遵循KOR的公开性的原则,於一九七七年一月在KOR的杂志Robotnik上公开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这虽然使他反复遭到当局的逮捕,但也同时使他迅速成为工人的核心。

本来互不相识的工人活动家,通过他建立了彼此间的联系。在这种联系的基础上,被称为“团结工会”前身的“沿海自由工人联合委员会(Committee for Free Trade Union of the coast)於一九七八年四月二十九日成立,包括瓦文萨在内的一批工人精英,通过鲍氏不仅找到了自己的同志,而且和KOR以及华沙的知识阶层建立了牢固而持久的关系。 由於KOR的帮助,工人建立了自己的组织,在关键问题上与知识分子反复磋商,这种组织化,以及工人领袖之间由此而建立的信任关系,使八零年席卷波兰的工人运动与七十年代初有了本质的不同,实际上八零年八月格但斯克工人的罢工,就是工人与知识分子共同策划的。由於有了组织,在运动的目标和领导权的问题上,大家迅速达成共识,并成立了“格但斯克罢工协调委员会”(MKS)。 然而,随着运动的展开,工人与知识分子在应对政府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方面产生了分歧,工人要求成立独立的工会。知识分子则认为这种要求政府根本不可能接受。此时,鲍鲁西维茨又发挥了卓越的作用。鲍氏是知识分子中极少数支持工人的策略的人士之一。作为MKS的总顾问,他参与了起草向政府提出的“二十点总要求 ”。

但是,鲍氏在他激进的战友之中,仍然代表着温和的力量。他成功地否决了“ 公开举行议会自由选举”等几项激进的要求。他以捷克斯洛伐克等前车之鉴,说服了周围的人们不要走得太远,不要让波兰那个可怕的邻居感到不可容忍。 然而,正当此关键时刻,KOR的主要成员被波兰的安全机关逮捕。这时,华沙的一个更温和的知识分子团体“批判的知识界”迅速组织起来,公开发表声明,支持罢工工人,并呼吁政府和工人两方选择谈判、妥协的解决办法。同时,他们的代表直奔格但斯克,在事先没有任何联络,甚至不知道列宁造船厂在哪里的情况下,通过教会终於见到了瓦文萨。当他们把知识分子支持工人的声明呈献给瓦文萨时,瓦文萨反应热情而坦率: “这封信非常好,我们要通过麦克风念给工人们听。但是这封信本身并帮不了我们……我们完全知道我们要什么。但是,我们没有和政府谈判的经验。我们怕被政府捉弄。”

於是,一个由知识分子组成的、旨在帮助工人与政府签订协议的“专家委员会”迅速组成。而在同一天的晚些时候,与政府的谈判就正式开始了。 当人们回顾这段历史时,“专家委员会”的作用引起了严重的争议。有人认为,“专家委员会”过於谨小慎微,对政府作了不必要的妥协。最明显的例证就是在与政府的最後协议中有“坚持党的领导”一条。对此“专家委员会”应负责任。但是,如果比较一下有知识分子帮助的格但斯克的工人和没有这种帮助的什切青(S zczecin)的工人和政府分别签订的协议文本我们就会发现“专家委员会”的卓越贡献。 首先,关於组织独立工会和罢工权这一项,什切青的协议虽然提到了“创建自治工会”,但没有提现存的工人自治组织“罢工协调委员会”有权转变为工会的问题。相反,格但斯克协议具体提出“按照世界劳工组织八七年的宪章建立自治工会”,“罢工协调委员会有权转化为工会组织。”而且,格但斯克协议还明确规定 “罢工权利将受新的工会法的保护”,“政府有义务保护罢工者和协助罢工者的个人人身安全。”而什切青协议仅含糊地说“对从事罢工活动的工人不得迫害。” 除了协议本身的文本外,格但斯克的工人领袖在罢工早期就为国内外新闻界接触列宁造船厂提供方便。这不仅告诉了波兰人民在格但斯克所发生的一切,而且通过这种公开化,提高了政府镇压工人所要付出的代价。

而在什切青,由於对知识分子和外国人的不信任,只有少数波兰记者可以进入造船厂。 真若追溯历史,人们很容易发现,在七十年代的工人运动中,什切青步步领先於格但斯克——最先提出建立独立的自治工会的要求,最先成立罢工协调委员会,并且发动了最大规模的罢工。然而,十年後,格但斯克後来居上,不仅在工人运动中步步占先,而且其坚强的领导层最终发展为团结工会的核心。这一切,无不得助於知识份子的帮助。

早在八零年代末,“团结工会”的几位重要领袖就坦率地承认知识分子关键性的贡献。因被工厂解雇而成为八零年罢工的导火线的资深工人领袖安娜·瓦伦第诺维茨(Anna Walentynowicz)说:“当今社会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於KOR中的人们。作为一位工人,我对他们充满感激。他们不仅捍卫工人,而且教给工人怎样捍卫自己。”。另一位工人领袖阿莲娜·皮安科斯卡(Alina Pienkowska)说:“KO R对社会的觉醒贡献卓著。罢工之所以以现在这种和平协议的方式而不是以其他方式结束,要归功於他们。”安德杰耶·古艾茨塔(Andrzej Gwiazda)幽默地说:“KOR 教育了人们可以不用燃烧瓶而用别的方式与政府讨价还价。”而瓦文萨的评论更为有力:“全部问题的关键在於,KOR教会了我们怎样去工作。”

综观知识分子在团结工会运动中的表现,我们可以发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的立场始终比工人温和,并由此招来了许多事後诸葛亮式的批评。不错,从事後看,他们确实过多地主张与政府妥协,如果完全依照他们的建议行事,也许会丧失一些历史机会。但是从另一方面看,知识分子是一切从最坏的假设出发,选择最稳妥的战略。因为当时的波兰政府乃至苏联对事态的反应有不只一种可能性,而且在理论上确实可以作出更强硬的反应。真若如此,工人与知识分子谁是谁非就很难说了。不错,“团结工会”的成功,是工人们的勇气、果决,自我牺牲和不懈奋斗的结果。但是,这同时也是共产党的一系列失算的结果。八九年的议会选举前,波兰统一工人党内部很少有人预计到自己会输给“团结工会”,这是严重的失算。如果他们精明些,对现实估计得更客观些,那么在圆桌会议的谈判中可能就更不肯让步。知识分子的战略,是基於在政府最僵化的条件下,仍能让谈判进步下去的考虑。从专制向民主转型的过程,说到底就是建立各种谈判、妥协的机制,并使之制度化的过程。所以首要任务,是要使谈心芄唤校苊獗┝Τ逋唬苊狻叭淙?赢”式的“零和游戏”。

波兰知识分子把建立组织看得高於提出口号,把建立“游戏规则”看得重於得到某个具体的“游戏结果”,宁可稳健缓进,不能莽撞失足。这种态度,使他们事後背了黑锅,但若真设身处地,仍让人感到难能可贵。八零年在工人与政府谈判之前,大部分知识分子认为共产党的本性使他们不会容忍一个独立的工人自治工会的存在,因而提出了一个改造现有工会制度的备用方案,以便万一政府拒绝了工人的要求,仍能有一个更温和的方案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结果,这一建议被工人拒绝,政府也接受了工人建立独立工会的要求。有人根据这一事实指责知识分子多此一举,过於保守。然而,如果当时政府拒绝了工人的要求,是否就显得知识分子的考虑比较周全呢?当然,工人拒绝这一备用方案也许有战术上的道理。当时政府的间谍防不胜防,甚至在“团结工会”当政後,安娜·瓦伦第诺维茨还深信瓦文萨是政府秘密警察的特务,可见其草木皆兵的程度。若是政府摸到工人谈判的底牌,再去讨价还价就不容易了。然而,面临未定的政治前景,有一点关键时刻退一步的意向,还是利大於弊的。我们经历过八九民运的人都有体会:过於保守会坐失良机。但总比因莽撞冒进而前功尽弃要好。

一九八九年,中国的学生如果在“四二七”大游行後即收兵,成果是非常有限的,因为那样就不会有绝食,不会有全社会的参与,不会逼政府出来与学生举行前所未有的公开对话。但是,即使这样收兵会错过历史的机会,也总比冒进到六四的结局要好。在运动的高潮期,时局变化不定,哪里是危险的边界,何时刹车最好,何时能刹住车,是最难把握的。决策时留有余地,保守一些,实在是无可厚非。相反,波兰知识分子的稳健保守,恰恰说明他们力求避免“六四”那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危险,恰恰反映了他们的历史责任感。 波兰经验 波兰自由了,东欧集团瓦解了,真像那个神奇的寓言所预示的那样,波兰,这个众民族中的受难基督,在欧洲的救赎中获得了新生。然而,当我们为波兰祝福之後,回首中国,则不得不认真思索一下波兰的经验对我们的启示。 首先,波兰为我们揭示了一条通过对话、谈判、妥协来完成民主转型的道路。这种“圆桌会议”式的方式,被事实证明是一种最为健康的民主转型方式。波兰的成功,一个最关键的因素在於“团结工会”能够成功地利用与政府对话的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甘阳先生在为邹谠教授的《二十世纪中国政治》一书所撰写的 “序言”中,精辟归结了近年来西方社会科学中关於“向民主转型”的理论,指出,“向民主过渡”之所以失败以至出现悲剧,在许多情况下往往并不在於“客观历史条件”的制约,而恰恰在於政治行动者“主观行动能力”的制约。也就是说,如果行动者在当时选择了不同的策略和行动方式,其政治结果很可能完全不同,对於向民主转型来说,最重要的一种因素是:在政治冲突过程中,相冲突的政治行动者之间是否可能出现某种通过谈判去谋求妥协的机制,如果出现这种机制,则“向民主过渡”的成功可能性就大,反之则小甚至无。因为民主与威权政治(authoritari anism)的根本区别就在於民主政治是以制度化的谈判妥协方式来解放政治冲突的。因此,所谓“转出威权走向民主”(transitions from authoritarianism towards democracy)的过程,说到底就是去建立各种谈判妥协的机制并使之制度化的过程,而这样一套以谈判妥协方式来解决政治冲突的制度安排和社会心理,决不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就能自然产生,而只有在政治过程中不断学习和实践才能逐步建立和培养起来。

八十年代,无论是在波兰还是在中国,在反对力量与政府的冲突中,在不同程度上都出现过这种通过谈判去谋求妥协的机制。不同的是在波兰,这种机制不仅被很好的利用,而且被制度化,因而导向了民主。在中国,这种机制则被白白地浪费掉。回首一九八九,中国政府一度与学生领袖公开进行对话,这种对话的公开程度,在中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如果学生能够适当让步,就有可能保存这种谈判妥协的机制,中国的民主由此便上了路。可惜,当时的学生并没有认识到,保存这种对话方式要比在对话中获得某种具体结果要重要得多。更可悲的是,六四过去已六年多,许多当事人仍抱着“共产党本性决定论”的主张,认为六四的屠杀是中共本性所决定,不管学生怎样做,都并不具有决定意义。李禄先生就一口咬定“ 撤与不撤结果没什么两样”。在这种逻辑下,个人的行为和选择在政治过程中就失去意义了。

其实,中共并非铁板一块,八九年五月中共的“本质”和其六月时的“ 本质”就大不一样。而重要的是,我们如果死抱着这种“中共本质决定论”不放,等於在逻辑上排除了未来与中共对话的可能性,通向民主的道路,也就被堵死了大半。事实上,不管我们对中共如何看法,未来中国民主的成败,关键还在於反对力量能否与中共之间建立一种对话关系,通过谈判和妥协解决政治纠纷。今年年初陈子明先生等就腐败问题的公民上书,实际上就是要通过较为温和的主张,重建与中共之间的对话关系,重新探索一条通向“圆桌会议”之路。可惜,这一点海外的许多民运人士都未看清楚。如上所述,谈判妥协的机制,需要政治行动者主动地学习和培养,绝非能让“客观条件”和“历史必然规律”所代劳,如果我们今天不深化这种认识,培养这种共识,我们就会失去明天的机会。 第二,通观“波兰革命”的全过程,我们不难发现知识份子所发挥的卓越作用。然而,诚如一些评论家所总结的那样,知识分子的作用,主要并不体现於如何提高民众的觉悟上,而体现於他们的组织行为,他们参与政治运作的技术手段上。他们的工作重点,始终集中在帮助工人建立组织、与政府谈判等技术性、战略性的问题上,使工人的政治诉求在技术上得以落实。他们宁愿当个战略家,而不是煽动家、道德家。而中国的知识分子,向来有重理念而轻技术的倾向,喊口号,宣传鼓动,样样在行,然而一旦运动获得了强大的势头,局势复杂多变,需要长远的战略考虑和组织能力之时,就阵脚大乱。

八九年,知识分子的政治声明满天飞,战略上的谋划却非常之少。八九年以後,纵观海外民运各派言论,人们在政治主张的激进程度上不断升级,而对如何将对民主的诉求在技术上得以落实,则缺乏反省。人们似乎更关心的是如何站稳政治立场,所提出的政治目标的实现难度越来越大,而实际政治运作能力却越来越弱,眼越高,手越低,如此下去,岂不离民主越来越远? 多余的话 中国缺乏波兰那种自由主义传统以及独立的教会组织,中国的民主运动进程,比波兰晚了二十年上下。因此,因八九民运的失败而过多责怪学生是不公的。但是,八九民运过去已经六年,许多学生领袖,已在西方社会生活了多年,充分享受着民主社会言论自由的优越条件,完全有条件对民运的得失作一个较为充分的反省。

大家观点可以不同,但不应在一些常识问题上闹出那么多笑话。比如,象“八九民运直接导致东欧解体,冷战结束”之类的笑话,出自李禄先生之口,实在让人不好理解。所谓冷战,主要是指美国等西方民主国家与苏东社会主义阵营之间的对抗。它有着极其复杂的历史根源,而且被双方许多优秀的政治家苦心经营了几十年之久,中国在其中不过是个配角。这样的对抗,如何会因中国的一个几个月的政治动荡而结束?东欧的民主进程,远远走在中国之前,六四之时,“波兰革命”已结出了最後的果实,和中国有什么关系?象李禄先生这样的学生领袖,出来已多年,并就读於世界一流的大学,讲这套话之前,到图书馆查查史料,找点证据,应不是难事,何以如此信口开河?我们承认,当年广场的许多学生领袖,是有勇气,有能力,敢於牺牲和奋斗的人,是令人尊敬的。但我们也不得不指出,比起在不同时代不同的环境中为民主而奋斗的人们来说,他们所获得的世人的注目和赞誉,未免过分容易了一些。历史的机缘为他们的幸运创造了太好的条件。

如果他们因此把世上的一切,看得像他们当年在广场成名那么容易的话,那么就真应回到政治幼稚园去。事实上,八九民运对柏林墙的倒塌,没有实质性的作用,相反,“团结工会”对中国的学生运动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据笔者所知,八十年代初,就有大学生因坚持要以“团结工会”作为毕业论文的题目而被在政治上“穿小鞋”。八九民运时,学生中间也讨论过“团结工会”的问题。人在海外,离中国远了。但是,我们毕竟摆脱了政治迫害,享受着言论自由。至少,研究和了解东欧的民主转型,对我们来说要比国内的同胞便利得多。如果我们不仅连这些基本的事情都不作,而且张口就露出自己的狂妄和无知,那么有朝一日回国的话,我们有何颜去见江东父老呢?□

http://www.tsquare.tv/chinese/democracy/yr.html

2005年8月24日星期三

不打无把握的仗!—为团结工会成立两周年小辑而写


——为团结工会成立两周年小辑而写
作者:陈玲 来源:十月评论 1982年8月 第九卷 第七、八期合刊(总第67/68期)

  波兰工人受官僚的军法统治已经八个多月了!
  有些人因为会看到了团结工会没有使用“一切”手段来反对官僚的军管,因为自今年初以来没有在资产阶级报章上看到太多有关波兰抵抗运动的消息,而会产生一种印象,以为官僚胜利了!争取社会主义民主的革命失败了!
  幸而,这种印象是纯粹的错觉。恰恰相反,波兰工人在军管之后,所以没有作出全国性大规模“激烈”的抵抗行动(事实上,在去年十二月整个下半月里,即在军管的最初数个星期内,工人分别占领了格但斯克列宁船坞、外省的数个重要矿场、钢铁厂等等,英勇地守护工厂,和官僚的镇压机器进行了流血冲突,以及在二十一日的总罢工——据报导这次罢工有全国百分之二十,即二百五十多万的工人参加——已经表明了工人不是懦怯地屈从在官僚和枪杆子之下的),完全是由于他们对自己的事业有充分的信心,对斗争的目标有充分的觉悟;所以能够在突然的打击后,很快地遏止了迷惘的情绪,而自动自觉地严守纪律,一般地利用消极的反抗来表明团结的力量继续存在。
  众多的阶级斗争历史经验说明,工人阶级对于斗争的目标越是模糊,或对自己的力量产生动摇,那么便越会条件反射地作出个别的(虽然数量上可能很庞大)无目的的对抗行动,从而,统治者得以乘虚击破,瓦解工人的力量。
  反之,倘若工人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这种力量通常以一个强大的组织或一个强而有力的领导的形式表现出来),对斗争的目标非常明确,那么,无论统治者怎样挑衅和威吓,工人都会沉静地冶对统治者,不把精力浪费在冒进行动上,而是保存实力俟候时机来向统治者进行致命的反击。
  首次地把无产者推上全国政权,上升成为统治阶级的俄国革命里的工人,便曾经在革命的不同阶段里经历过上述两种情形。
  俄国革命发生在一九一七年公历二月。贫苦的工农被战争的压力迸发出革命的怒火,迅速地在三天里推翻了沙皇的封建皇朝。可是,民族资产阶级藉着工人的政治混乱和社会民主党的工人叛徒们的帮助(他们当时被误认为革命者而被推举为工人在革命中建立的苏维埃的领袖)窃取了革命的成果。受尽了数个月的欺骗和恐吓的工人,终于深切地识别了资产阶级和工人叛徒们要维持沙皇时代的社会现状,因而非常震怒。可是,由于落后俄国那时的政治觉悟还未成熟到足以远瞻革命前景的高度,而真正的工人党(即布尔什维克)当时的影响力还不够广泛,不足以影响和说服工人,所以工人们便在七月间不顾一切地蜂涌上街;进行反政府的武装示威,于是给了资产阶级政府借口,趁机打击布尔什维克派和压制工人的活动,让反动势力一度得以抬头。
  七月后,工人从挫折中认清了敌我,以及未来斗争的方向,所以他们便排山倒海地团聚在布尔什维克派的周围,而且在每次决定性的行动前主动地征询布党的意见和严守布党的政策。因此,在改变人类历史方向的十月革命的前夜里,俄国首都里的工人和兵士非常“安静”,毫不理睬资产阶级的故意挑衅,耐心地候待进攻冬宫的时刻。
  波兰的历史条件和国家环境与当年俄国迥然不同,波兰工人比俄国工人的主观条件有利得多:全国三千多万的人口中,有近半是人是组织了起来的。在军管前,在一千三百多万的工人中,团结工会组织了近一千万人;团结农会组织了三百五十万农民中的一百万人;此外,还有无数大、中学生,文化技术等专业人员的独立组织;这些组织统统团聚在团结工会的周围,准备随时响应团结工会的号召。不过,团结工会成员没有盲目迷信自己的力量,他们在面对政府的威胁和镇压时,与十月革命中俄国工人的反应一样,首先会权衡轻重,按步就班地来活动;他们不愿意轻举妄动地破坏自己的有生力量,而情愿沉着地在思想上和力量上准备斗争的最后考验:夺取政权。波兰工人的自我克制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只有一个高度觉悟的政治运动,才能够有高瞻远瞩的能力。“不打无把握的仗”,是保障胜利的条件之一。
  团结工会自五月后更加激烈地讨论下阶段的行动纲领,承续和发展了军管对于应不应该夺权和怎样夺权的讨论(见本刊今年第五期《军管前夕“团结工会”关于权力的辩论》);而且,讨论似乎已经日趋明朗和成熟,过去主张用消极抵抗的低调来和平发展革命的领导们,许多已经在下层的压力下和事变之中认识到,若要将革命进行到底,便不能不首先赶紧建立武装力量,用以防守和进攻。同时,利用积极罢工的形式,作为全国夺取政权的过渡手段。怎样能够在苏联和华沙公约国虎视眈眈下,争取更有利的活动空间和时间呢?苏联大军压境的威胁,是自波兰革命一开始以后,被波兰革命者在计算之列的;对于采取什么策略,来得到更充足的准备时间,俾以能够战胜苏联的军事优势(与官僚妥协是无可能的)。正是围绕着这个课题,构成了团结工会众领导人之间的争议。
  本刊特译和译写了五篇有关团结工会现正讨论和决定中的行动政纲,其中三篇(“你们有个历史性的机会”,“第三选择”、“阵地战”是由众所周知的团结工会领袖所撰写的争论文件;一篇是由熟知团结工会运动史的亚里奥所写的评介上述三篇文件的文章;最后的一篇是介绍团结工会最新取向的译写文章。希望能够帮助读者在看后对团结工会今天所面临的阶段有个比较具体的了解。
  此外,我们还收集了中国各方面对波兰事件的反应,整理成一篇介绍文章,作为这个纪念波兰团结工会成立两周年的小辑的引导文章。
  波兰革命已经以它汹涌澎湃的力量在僵硬腐化的官僚层中绽开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缝,形成了一道贯通东欧和亚洲各个堕落和变态的工人国家的地震带;不管官僚们怎样死命地压制,工人们总会接收到来自震央的讯息。这些讯息,现在似乎还不很激烈,可是当最后的震荡终于来到时,这条埋藏在地底里的震带便会以连锁的反应来摧毁所有官僚化工人国家的脆弱外壳了。
  最后总会达到波兰工人的希望,这希望是他们在受到军管的突击后,所写的抗议标语上表示了的:“冬天是他们的,春天则是我们的!”

一九八二年七月二十日

2005年8月9日星期二

工会Vs.共产党:团结工会成立25周年


     
     
    工会Vs.共产党:团结工会成立25周年  
     瓦文萨1980年动员了但泽船厂的3800名工人罢工(图中) 
     
     
     25年前,波兰团结工会成立,在68年布拉格之春后停滞多年的共产主义阵营内部掀起了一波民主化潮流,为苏东阵营的最后解体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今天,波兰已经加入欧盟,团结工会也经历了从工会到政党、从政党又回到工会的回归,不复当年声势。德国之声记者霍夫曼带领读者重温25年前那激动人心的岁月。 
     
    “我们终于有了一个独立的工会!我们有权罢工,我们还将要求更多的权利!” 1980年8月31日,波兰团结工会创始人瓦文萨在港口城市格但斯克(但泽)的工人集会上发表演讲。此前,从八月中旬起,团结工会在为争取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工会在全波兰发动了史无前例的总罢工。数百万波兰工人和雇员为争取改善工作条件和食物供应走上街头。 
     
    波兰共产党政府非常技巧性地立即提高了格但斯克市的肉类价格,并开除了一部分女工,立即加大了街头罢工家庭的生活压力。波兰工人陷入政府高压的恐慌,他们中的大多数仍然清楚记得10年前波兰共产党对罢工行动的血腥镇压。但是最终,团结工会赢得了胜利,1980年8月底签订的“但泽协议”承认了波兰工人的工会自由权利。 
     
    团结工会的另一位创建人,博格丹-利斯,回忆说,“争取到独立工会的权利,本事就是一个突破。”他说,当时的团结工会根本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原本是把它作为一个长期目标来争取的。但是,工会运动持续了500天之后,工会领导们清楚了他们的命运。1981年2月,前国防部长雅鲁泽尔将军被任命为政府首脑;同年年底,他终结了工人们的自由。 
     
    在音乐背景声中,雅鲁泽尔将军向波兰全国发表了广播讲话:“我特此宣布在波兰全境实行戒严。” 随后整整两年,波兰进入战时状态。波兰共产党指责团结工会是受到国际支持的叛国者,也是围绕在瓦文萨身边的一个小集团。波兰政府试图在全国范围进行彻底清洗。 
     
    但是,自由却不能被永远压制。当时的波兰作协主席、90年代波兰的外交部长巴托采斯基说到当时的情形,“共产党解散团结工会只是其中一步。团结工会仍然能够生存下去。虽然后来释放了许多人,但是很多人仍然被关押,包括不少知名作家和教授,还有很多人继续被捕,包括妇女。波兰的天主教会也被严厉镇压,引起社会不安。” 
     
    瓦文萨本人也在1982年底在家中被捕,但团结工会继续在他的领导下从事地下活动。人民反抗和起义从未停止,直到1988年夏天――又一波工潮之后,雅鲁泽尔将军被迫与团结工会进行圆桌谈判。圆桌谈判最后迎来了自由选举。瓦文萨在1990年被选为波兰总统。 
     
    团结工会在那时也已经处于分裂之中,转型中的利益分化和激进改革导致团结工会失去了人民的支持和原先的政治影响。瓦文萨也被批评沉醉在个人荣耀之中,终于在1995年的选举中失利下台。今天,只剩下100万会员的团结工会已经失去了政治的影响力, 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工会组织,仅在生产企业中保持有限的影响。在最高峰的时候,团结工会会员曾有一千万之多。 
     
     
    工会Vs.共产党:团结工会成立25周年  
    25年之后,瓦文萨对团结工会的评价和团结工会当年的目标已经相去深远,“没有团结工会,就没有德国的统一,就没有共产主义的破产,这是伟大的成就。当然,现在,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无情的现实:一方面是一个巨大胜利,另方面,在今天,这个胜利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对我们也好,对欧洲也好,这都是最常见不过的。” 
     
    (霍夫曼) 德国之声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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